【楼诚】杏花春雨江南(第一回下)

晨风北林:

第一回 刘皇弟童山遇智叟 楼知远新居救狂生(下)


        且说这刘崧出童山迷林后,一路前往杏城,入城时身感乏力,口渴难耐,便随意寻一茶棚落脚,叫一碗茶解渴,但见街上行人步履匆匆,皆往一方向去。刘崧暗称奇,唤来伙计,那伙计道:“今日楼家开新食馆,名曰‘丕泰居’,好不气派,饭食茶酒折价对半,大家都是往那食馆去了。”


  “楼家?这楼家又有何来历?”


  “客官是外乡人吧?你有所不知,这楼家乃是此间一大户,掌家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楼员外。这楼员外名下田产酒楼众多,此处酒楼一半都是楼家所有。楼员外此人,好读书而不慕功名,就爱吃这一口,虽远庖厨,却是这舌头上的行家。”


  “哦,竟有这等奇人?”


  “杏城不比晏京、常平,有奇人也声名不显,客官见笑了。”


  刘崧颔首聊作谢意,心道奇人必有厉害之处,眼下既来此地,倒不妨与那楼员外结交一番,来日若举大事,朋友便如韩信带兵——多多益善。心思已定,刘崧结了茶钱便与行人同往那丕泰居去。


  杏城地处西州山谷,可谓镇如其名,每年春日,满城杏花盛开,远远一望,便有红云朵朵,身处其间,不觉身染花香。刘崧不疾不徐向前走去,沿途赏一赏街边杏花,只觉烦恼尽消。一路走到‘丕泰居’门前,只见这食馆分楼上楼下两层,楼下为同桌,楼上为雅座,楼下正堂格外宽敞透亮,中央有一棋盘,二食客在此手谈。


  刘崧寻一临窗位子坐了,便有行菜上前,将这新食馆一百零八道菜一一报上名来,刘崧听得云山雾绕,便只让那行菜随意选茶饭上来,再配一份饼来充饥,一份香糖果子。那行菜笑着应了,刘崧打起精神听四周人言语,只听得这桌提起朝中事,言皇帝发配了一位宠爱的琴师,又有那桌提及北齐天绝岭,绵延不绝,四顾茫然,黄草白沙,不可穷极,行路至此难见故土,令人唏嘘。刘崧对面那桌新到一客,此人衣衫褴褛,披头散发,引人议论纷纷,暗称其为“狂生”,这狂生却沉默寡言,只招手叫伙计把最好的瓜果酒食端来,伙计端来各色时鲜,当下最昂贵的羊肉,加上名为“错认水”的好酒。狂生每道都夹了一筷,更抄起酒壶便仰头痛饮,沾湿了衣襟也不顾,唯独见那道软羊后,挥袖打翻,才跌跌撞撞向门口走去。


  “客官,您还没付账呢!”


  “付账?你看我这样子,像是付得起账的么?”


  “客官,您来的可是楼家的店,楼家乃积善之家,您若有难处,大可直言,您说您先打翻了吃食,惊了客人,如今又想赖账,这是何道理?”


  “难处?积善?你们楼家不过开了些酒楼食肆,就想替人解难?当自己是菩萨么?”那狂生仰面大笑,从怀中掏出一只玉葫芦,倒出两颗药丸,将那葫芦抛给伙计,“这可是上等翠玉,晏京造的,能抵饭钱么?”狂生说完,要将那药丸吞下,却被不知哪里打来的两颗小石子击中了手腕,那药丸随之落地,踪影全无。


  “这位小先生,既来此处,享尽佳肴,何必服这毒药轻生呢?”


  正堂角门处,有一青衣人款款而来,手持折扇,此人生就一副桃花眼,却以剑眉相称,风流之余,更添雄伟,且气度豁达,神色雍容,伙计一见,便拱手称“楼先生”——原来此人不是旁人,正是楼家家主,丕泰居的大掌柜,员外楼知远。那狂生的手腕被石子击中,已变得通红,一双眼睛睁得溜圆,恶狠狠望着楼知远,楼知远只将那只细瘦见骨的手腕握住,似笑非笑道:“身家性命,承自父母,不该轻生。”


  满座皆惊骇,或定住了身,或圆张着口——原来那狂生所带葫芦中,乃毒药两颗。此人来丕泰居,要好酒好菜,便欲饱食一餐,而后赴死。但不知为何被楼知远识破。


  那狂生一听“父母”二字便猛地颤抖,将楼知远挣开:“吾生于天,育于地,何来父母?今欲归去,楼掌柜为何拦我?何不为我鼓盆而歌?”


  “庄子为亡妻歌,乃其晏然正寝,合四时之道。尔今命不该绝,却意图轻生,非天地自然之道!”


  那人仰面大笑,复拾起桌上酒樽,击酒樽而歌曰:“悲来乎,悲来乎!生何欢,死何惧?悲来乎,悲来乎!何人识我曲中意,金玉满堂皆粪土。悲来乎,悲来乎!贾生何能说鬼事,平戎一策换头颅!悲来乎,悲来乎!天地不把清浊辨,且去沧浪濯我足!”


  刘崧闻之大骇,却见那楼知远取来一盏茶水,泼于那狂生当头。狂生醉而复醒,被楼知远一把扯过手腕,丢于门前。


  “你且看清楚,我这店名为何?”


  “丕泰居……”


  “否终,则泰至,祸生,则福来。一时境遇,竟令尔心灰意冷,轻贱性命,今尔放浪形骸,非天真也,实自轻自贱,勇者不为!”


  那狂生瞠目,直直望向楼知远,而后跌坐阶前,竟放声大哭。




        预知那狂生轻生为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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